“小伙子,你好像心神不宁啊!”
孙老头轻声的提醒打断了我的思绪。
“不是,我想到一点事情——可能,可能这事很重要。”
“你……你想到了什么?”孙老头应该很敏感,也许寻女心切以及这半年的痛苦生活让他浑身的神经都格外敏感。
“大叔,我问你点事啊!”我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你一定想清楚后,再告诉我,也许……也许顺利的话,今晚就能找到你女儿的遗体——我是说如果她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因为激动,这话说得磕磕绊绊,而且明显是病句。
孙老头愣了一下,应该还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瞪起眼看着我,三四秒钟后,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把刚才总结出的那五点说了一遍,然后问他:“厂子里有没有同时符合这五个条件的地方?”
孙老头低头沉思了一下,竟然摇了摇头。
其实在说出这五点的同时,我已经满心期待,甚至做好了我一说完,孙老头立刻告诉我一个地方,然后我俩屁颠屁颠地跑去,那具尸体便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思想准备。
然而,他却摇了摇头,这让我有一下子掉进冰窟窿的感觉,一股凉意直透脚后跟。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厂里没有这样的地方,还是……”
孙老头开口道:“一时间我没想到——始终很黑,说明那地方光照不到,又在水泥板或者瓷砖下……”
他像是喃喃自语,又好似一点点分析。
“那咱们就一点点排除——先说被水泥板或者瓷砖盖住的地方,而且是在户外,这样的地方多不多?”
孙老头摇了摇头:“这厂子在郊外,整个建筑和设计以使用为主,除了主要的道路和建筑四处外,基本都是泥土地。”
我有些着急,忙问:“那肯定有这么一个地方吧。”
说着我脑中再次回忆那段诡异的通话,她说自己所在的地方除了黑,还冷!
冷?我脑海中犹如划过一道闪电。
冬天冷倒是很正常,秋可是末春初——就说当前的季节,中午头前后,温度怎么也有十几二十度,算不上冷。
更别说夏天了!
什么地方即便是到了夏天,温度也不高呢?
想了一下,好像冷藏室很符合条件,可是这里是纺织厂,不是冰糕厂,应该不会有冷藏室或者冷库。
纺织厂?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
根据我的了解,纺织厂最怕火,防火工作理应是重中之重。
防火当然离不了灭火器,当然更离不开水,有水地方温度肯定偏低——这纺织厂会不会挖一个地下水池,以防备火灾呢?
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于是再问孙老头。
没想到他再次摇了摇头:“没有你说的地下水池啊!”
“不可能!你再好好想想?”
我直截了当地回道。
孙老头点着头沉思了一分钟左右:“你这么问,我倒是真想起一个可疑的地方。”
一听有门,我忙问:“什么……什么地方?”
三号车间和四号车间之间,那地方有一片闲置地基,好像原本准备盖什么建筑,结果只盖了地基就放弃了。
听他说着,我视线开始在墙上的平面图上找,同时脑中琢磨起来。
对啊!如果设计灭火用的水池,肯定是在距离车间最近的地方,三号和四号车间之间恰好是五个车间的中间位置,理论上倒是最合适的地方。
的确很有可能!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半,我扫了一眼手机,赶紧让孙老头带我去他说的地方看看。
俩人走出楼房直奔楼后方向。
很快就到了他说的地方,手电光扫去,果然是一片闲置的地基,看面积足有100平米,我用手电照了照,发现地基上有多出金属压过的痕迹,而且呈现规则状,很明显原本这些地基上有金属焊接的东西,而且还相当重。
再细仔看,又发现很多地方存在人为破坏的痕迹,地基表面有一层沙石,看着很有违和感,好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匆忙间撒上的。
越看越觉得可疑啊!
“大叔——”
我正想问他这地方有没有仔细搜过,可转身用手电照了一圈,却没看到他的人影。
人呢?
刚才明明就在我身侧。
就在这时候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瞬间把四周照得通亮,我借着闪电瞬间看清楚了周围的景物,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的是,目力所及的地方并没有孙老头。
难道找地方躲雨去了?也不吭一声,它娘的真不地道,刚才还觉得他身上带有“梁山遗风”呢!
目测两侧的四号和五号车间,距离我所在的位置至少二十几米,难道刚才我注意力太过集中,没听到他跑去了一侧车间?可这老汉子五短身材,应该没这么快的速度呀!
一头雾水!
第六感觉告诉我,要找的尸体应该就在这里,眼看雨越下越大,我也暂且顾不上找孙老头,这玩意弄坏了我赔不起。
脑中接上刚才的思绪继续下去。
如果这下面真有个水池,而且藏着我要找到尸体,那么水池的入口一定被人刻意隐藏了起来。
再次用手电扫视眼前这片类似地基的突起,脑中想象它之前的样子,根据依稀可见的金属压痕,这上面肯定不是一般的房屋建筑,而应该是带有金属架子的沉重东西。
我想到了学校实验室外那种高大的放着大水桶的铁架子,猜测应该就是类似的装备吧。
雨渐渐停了,虽然只下了几分钟,可我全身衣服都湿透了,头发脸上都是水。
我本能地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了甩上面的水,拿着手电照了照,看样子没用损坏,毕竟这是阴司的玩意,质量肯定杠杠的。
嗯?
刚想放下设备,忽然发觉不大对劲啊!
赶紧再次举起设备,就发现哪里不对劲了。透过设备显示屏拍摄的画面特别清楚,怎么说呢?我再次拿起来放在眼前转了个圈,透过设备屏幕看四周,清晰度简直和白天一模一样。
卧槽!这玩意还带夜视功能,这可比一般的摄像机牛逼多了。
在转第二圈时,突然发现屏幕中多了个不应该存在的物体,因为刚才一闪而过,我没看清楚具体是什么,赶紧倒着慢慢往回转,同时全神贯注盯着屏幕。慢慢往回转动,转了不到半圈,我便再次看到了这个不应该出现的物体,同时整个头皮都炸裂了。而是个穿着雨衣,浑身还在往下淌水的人。
要知道这里可是郊外废弃的厂里,死过不少人,还多次出现灵异事件,况且今晚阴雨连绵,在这种情况下,纵然我胆子再大,这一刹那也吓得魂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没错!那确定是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但百分百不是孙老头,因为这人身高不低于一米七。
我本能地地朝他喊了句:“你……你是谁啊!”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被冷雨淋了一身,毛孔紧缩的的缘故,开了口,听着自己的声音都陌生。
那人看着我,缓缓地朝我走来。
一步,两步……
第六感觉告诉我他不会搭理我,至少没走到我面前时,不会回答我的话。
他越走越近,我逐渐看清了这人的模样,是个老汉子,第一感觉是有几分眼熟,肯定是在哪见过,但肯定不熟。
这人走到距离我两米左右时,停了下来,然后摘下了雨衣上的帽子。
这一下子我就认出来了,不过认出这人是谁后,心中的震惊程度并不比刚才小。
竟然是派出所斜对面快餐店的老板,记得小陆喊他老杨。
老杨冷冷地看着我,双眼似乎带着电,这气场明显甩我好几条街。
其实第一次见他时,给我的感觉就怪怪的,尤其听到我大喊“撞人了”,并描述完看到姐弟俩被撞的一幕后,小陆直接不信,但老杨表现的很平静,就好像他知道这事一样。
“老杨?”
认出是他,我下意识地喊道。
老杨依旧死死盯着我,低声反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你应该知道我是干啥工作的,来这里肯定是查案呀!”
被他用这种语气一问,我有些不大高兴,于是回答也带着火气。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里的事你也管不了,不要自找麻烦。”
“你……”我被怼的哑口无言。
“我是法医,这里出了命案,而且还有没找到的尸体,作为……作为法医,这种事我不管,谁管?”
老杨冷冷一笑:“尸体?尸体倒是没什么可怕的,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刚才?”我愣了一下,立刻回道,“奥!这废厂的一个看门老头,下那阵雨前,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话刚说完,老杨脸色一沉,声音提高了好几度:“胡说!你始终在自言自语。”
我以为老杨来的时候,孙老头已经跑去躲雨了,听他这么说,几乎本能地笑着解释:“这会儿我是一个人,可刚才不是,还有个矮个老头……”
我话没说完便被老杨打断了:“这院子里没有看门老头,今晚你也没遇到过一个活人,怎么?这话很难明白嘛!”
我的确一下子被他这话惊住了,倒吸了一口气后,反问:“你的意思是刚才一直和我在一块的老头不是人?”
“半年前的确有个鲁西南地区的侏儒老汉,来找他失踪的闺女,可惜听说他闺女可能出了意外后,突发心脏病去世了。”
这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给你!”
我脑海里还处在火山喷发的状态,老杨又解开雨衣扣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报纸递给我。
“啊?”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了过来,“这是……这是什么?”
我本想说,给我一张报纸干嘛!可这刹那间大脑以及嘴巴和舌头根本不受控制。
“自己看看就应该明白啦!”
“奥!”
左手拿着报纸,右手举着手电照去,是龙城晚报,时间是八天前的,而且只有半张。
我快速扫了报纸的第一面几眼。
“龙城市各中小学实行课后服务效果显著。”
“一场春雨一场暖,农耕工作干到前。”
……
这些内容好像没啥特别的,我抬头再次用疑问的眼神看了老杨一眼,他也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于是我翻过报纸再看第二面。
第二面上边两篇报道也没啥特别的,再看第三篇时,只读完标题,我想已经明白了老杨让我看这份报纸的目的了。
这是一篇报道,题目是“辛苦的哥为家庭夜以继日,生日当晚操劳过度含笑九泉”。
报道的文字不多,说的是一位的哥为了养家糊口,在工作了一白天后,每晚都加班到半夜,结果在八天前他自己生日的当天晚上十一点多,突发心脏病死于自己车上。
让人惋惜的是,当时他的出租车已经停到了家门口,而家里老婆和孩子都睡了,给他留了饭菜以及一块蛋糕,还有三个孩子给自己爸爸写的三张生日贺卡。
报道最后是一辆白色的出租车照片及小一号的文字说明。
说出租车师傅四十五岁,在三十六岁那年因为两口子一直没生育,便便收养了个女弃婴,结果当年老婆便怀孕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家里有了三朵金花。
看完后我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原来出租车老哥也是鬼!
看来人分好坏,鬼也有恶鬼和善鬼,出租车大哥死了后,魂魄依然勤劳地工作,可能还放不下家里的老婆和三个可爱的孩子吧!
“怎么样,明白了吧?”
我点点头,并没有把半张报纸还给他,而是塞进了自己口袋,因为我注意到报道下面有出租车大哥的家庭住址。
可能发出这段报道的目的是希望社会上的好心人能向这一家人伸出援助之手吧!
塞好报纸,我抬起头,感觉眼前的快餐店老板如此陌生:“老杨,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什么人?三更半夜来这里干什么?”
老杨嘴角扬了扬,似乎挺得意,但并没回答我,而是再次把雨衣上剩下的两个扣子解开了,慢慢脱下放到了一侧。
我靠!
老杨的穿着让我眼前一亮,我上下打量了一遍,脑中顿时浮现出孔乙己穿着长袍,嬉皮笑脸对着众人说“窃不算偷,偷不是窃”的样子。
他竟然穿了一件深颜色的长袍。
顿时觉得很好笑,随即举起手电朝向他,随着手电筒的光把他身上的衣服照清楚时,我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我认出了他穿的是什么衣服。
这它娘的是寿衣啊!
怪不得老杨刚才说今晚我就没见到过一个活人,原来他也不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