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是何许人也?北宋末年的六贼之首,没事就鼓捣出一些花样来搜刮民脂民膏,蒙蔽宋徽宗胜听,让宋徽宗变成了一个糊涂皇帝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种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最好远到一辈子不相见。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蔡京就已经是户部尚书了。户部这块地方一向是掌握了很重的人力资源的,看来蔡京之后之所以能够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还是他这个时候地基打的好啊。
不过蔡京这时候跑来这里做什么?蔡京家在相国寺边上,跟自己家离得不远才是啊。
这个时候来曾府……莫非是他收到了什么风声?
瞅了眼孙贺,孙贺摇了摇头。唐宁便笑了笑,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第二天很早的时候,唐宁就起床了。王诗披着头发,帮唐宁整理衣裳。
绯色官袍穿在身上,头顶乌纱帽,腰佩银鱼袋,脚上还踩着一双硬牛皮靴。这是唐宁人生中第一次上朝,无论是唐宁还是王诗,都非常的看重这件事情。
昨日回到家中之后,等了许久的宫中使者便把赵煦要求唐宁明日上朝的事情传达到了唐宁耳朵里。
唐宁也早就想见识一下宋朝官员上朝到底是怎么个上法,于是今天便起得很早,至于王诗,更是兴奋的一宿没睡。
“夫君啊,您今天上了朝,可不能跟昨天那样对别人动手动脚的了啊。满朝文武都看着您呢,您要是再跟个野蛮人似的,那多丢人啊。”
“有啥丢人的?要我说,曾凡被我打死都不亏,官家就是亲眼看着,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你信不信?”
“行行行,我信我信。瞧把您给厉害的,您要不把章相也打一顿得了,我在这夸您好呢是怎么着?”
“……”
“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控制下情绪。我不是怪您昨天动手打人,您知道昨天您急匆匆跑出去的时候我有多担心您吗?
万一昨天林威和另外的那个人都没能保住您怎么办?您知不知道我多怕您出事情?”
王诗一边说,一边帮唐宁勒裤腰带。可能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说话间已经把唐宁勒得都喘不过气来了。
于是唐宁赶紧一把搂住王诗,假装深情的道:“多谢!”
一边伸出手在下面赶紧把裤腰带弄松些。
王诗还想再对唐宁展开新一轮的攻击,但同样的招数肯定不会对圣斗士作用两次。唐宁赶忙岔开话题道:“对了,说起昨晚。我记得是你让瑜儿来问我,
什么有没有事情的吧?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王诗啊了一声道:“您不说我又差点忘了,昨天白天您出去的时候,武太妃托人送口信过来,说郡王想要见您,如果您有时间的话,可以去一趟大宁郡王府。”
“哦,赵啊……”唐宁点点头笑道:“这一眨眼四年过去了,当年那个小小子也该长成小伙子了,没想到还记得我,还挺叫人意外的。
行,今天下朝之后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去一趟郡王府。”
王诗点点头道:“家里没事儿,您去您的。还有,别直呼王爷的姓名,怪无礼的。”
唐宁抓抓王诗的肩膀道:“这不是在家里只有咱们俩人嘛……”
正当王诗扭扭捏捏,唐宁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敲响了,林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爷,时候到了。”
王诗拍了一把唐宁的屁股笑道:“去吧!”
唐宁便学着王诗的模样对她翻了个白眼,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天还是黑的,从唐宁家中,到皇宫的距离,其实也不算太远。
不过早些到总是有好处的,光是站在一边看看别人怎么走,也算是能有些收获。
一路上看到了不少马车,大抵都是上朝的官员。偶尔有认识的,车厢里的人还会撩起帘子聊上几句,而马车的车夫也会十分懂事的放慢速度,让两位大人聊的舒服一些。
除了这种之外,还有从车厢里面冒出呼噜声的。趁这个时候补补觉,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马车的前面,还悬挂着灯笼。上面各自都写着各家的姓氏,一般来说,光看这个灯笼,就能够分辨出马车上坐着的是哪位大人了。
“二弟!”正走着,就听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声。唐宁急忙撩起车帘一看,果然是周成。
于是便笑道:“大哥,您怎么认出我的?”
周成指了指唐宁挂在外面的灯笼哈哈一笑,那上面有一个大大的唐字:“京官里边就没几个姓唐的,就是有,也没有赶这么早起来的。我昨天下黑听说你打上将作监大监的府上去了,而章相居然没有下令抓人。
我就捉摸着今日没准能在朝会上见到你,现在看来,还真让我给猜着了。怎么说,这件事严重不严重?”
“唉。”唐宁叹了口气回答道:“严重不严重的,我现在也不知道。
皇城司在外面办事的时候遇到了用火药的山贼,而且威力丝毫不弱于将作监所制作的款式。
而火药原本并没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在我对火药进行改良之前,没有人会想到利用火药的爆炸来对敌人进行杀伤。
比如火蒺藜,那是利用火药燃烧时的硝烟,和铁器本身的锋锐来对敌人造成杀伤的。
所以基本上可以断定,那群山贼手中掌握的火药,就是从曾凡这里流出去的。也许不是他的行为,是他手下的行为。但无论是那一种,他都逃不脱干系。
要么是他胆大包天,要么是他御下不利。我曾经三番五次的强盗,只有这个,只有火药的配方无论如何都不能外流,不能落入外人的手中。
但他很显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所以我昨天实在是没忍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冲上门去打了他一顿。
不过昨天我被气得有些上头,没有留手,他家里的人,敢阻拦我的全被我打了一顿。官家应当会因为这件事责罚我吧……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后悔,奶奶的,真是不把国家机密当机密,什么人啊这是……”
“干得漂亮啊!”周成嘿嘿一笑道:“二弟,你这是把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做出来了啊!
你之前跟我讲过杠精这个词的意思,这曾凡毫无疑问的就是一个杠精。天天只要老子们说点什么,他就要站出来搅和。搅和来搅和去,事情就让他给搅和黄了。
你昨天虽然做的有些过火,不过你可以放心。除了我之外,还有不少人巴不得曾凡死。所以官家若是处罚你,我们肯定会站出来帮你说话的。”
唐宁抿了抿嘴,随后拱手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周成见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就又问道:“念儿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吵的不行,一边哭一边说想家,还是你二弟妹搂着她哄了半宿,最后折腾到没力气了,才睡着。”
说起这个唐宁就有些无奈,本来前半夜准备养精蓄锐,结果一直被周念的哭闹声搅和的睡不着。
刘依儿一开始过去也不好使,最后还是刘依儿把睡熟的唐良带了过去,周念才老实下来。
不过唐良一睁眼发现自己身边躺着周念,也是吓了一跳,开始哭闹。但唐良肯定比周念要好哄多了,没多久就被刘依儿哄得又睡着了。
至此,俩孩子才算是真正的不作妖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周成笑的很是阴险:“这孩子在家睡觉就不老实,要不是他娘吼她,她才不会老老实实的睡觉。
哈哈,让她多住两天吧!我也趁这个机会好好的睡几天觉!”
“……”
四更天时皇宫还没开门,不过有一个叫做待漏院的地方,就是专门为文武百官准备的。
提前到达的官员们,可以在这里稍作歇息。而且因为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小摊贩在附近摆摊,因此四更天的待漏院前灯火人物,卖肝夹、粉粥,来往喧杂。
周成的早饭一般就是在这里解决的,唐宁出门时被王诗给塞了个馒头,路上已经吃掉了。
不过一个馒头哪里能吃饱?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在待漏院里面填填肚子。
平日周成的车夫都是买三块夹着鸡肉丝的烤饼回来,这是周成最爱吃的东西。然后再买一碗小米粥,再配上一碟腌菜,这一顿早饭,周成就能够吃的差不多了。
路上车夫还会给自己买一碗粉,皇帝也不差饿兵,起的那么早陪老爷上朝,也应当有点特殊待遇。
今日唐宁在,因此车夫就买了八块烤饼,两碗小米粥,两碗粉,和两碟咸菜。
烤饼有一个拳头大小,听说每张只要三文钱,考虑到汴京的物价,其实还是蛮划算的。
唐宁把钱袋给了林威,让他自己去买些喜欢的东西吃,然后就跟周成坐在待漏院的一间房里大快朵颐。
其实这烤饼,在唐宁看来就是肉夹馍。只不过这饼,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又嫩又香。鸡肉丝也是带着淡淡的咸味,两者搭配在一起,光是闻味道就能够勾起人腹中的馋虫了。
周成抓着饼咬了一口,叹了口气道:“唉,只有这个,我怎么都吃不腻啊。可惜的是,做这烤饼的人,只有每天早上会在待漏院前边售卖。其他的时候,就是找遍东京城也照不出来。
自己找人做的,又偏偏少了一股味儿……”说着周怀又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道:“要是能把这手艺交给我家厨娘也成啊!”
唐宁闻言笑道:“虽然不知道这饼是怎么做出来的,不过要说饼的做法,其实我也会两手。”
一说这个,周成就开始感兴趣了。唐宁的厨艺他是亲口尝过的,味道确实不错。他做出来的饭菜,总是要比其他人做出来的好吃不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
挑挑眉毛,周成道:“那敢情好,你大哥我别的不爱吃,就爱吃饼。说说,是什么饼?是你自己鼓捣出来的,还是从别人那学来的?”
“是先师教给我的。”唐宁笑道:“葱油饼和筋饼,味道都非常不错。尤其是筋饼,师父做完之后,把它放在书页上,都能够透过饼身看到书上的字。
我虽然没这份手艺,不过把筋饼做得又嫩又香,还是不成问题的。”
“哈哈,好!那明日休沐,我就去你家尝尝你的手
艺,如何?”
“没问题,明日小弟在家恭候大哥大驾光临!”
两人一边说一边吃,待漏院里面的官员们,也都是吃着早餐,聊着一些乱七八糟不相干的话题,无一例外。
整个待漏院里弥漫着各种味道的饭香,吃馄饨的,吃面的,一大早不嫌费事要喝鸡汤的……总而言之吃什么的都有。
正在唐宁跟周成哥俩吃的正爽,聊的正欢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有人说道:“给事中大人。”
来人朝着周成拱手笑道,然后又看向唐宁笑呵呵的道:“这位是……”
唐宁看着那人,觉得他有几分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他。看他面相,也差不多有四五十岁了,应该跟师父是一个时代的人,只不过要比师父小一些。
周成见到这人过来,连忙准备起身。但来人却笑着把周成按住,周成便拱拱手道:“蔡大人。”
唐宁见周成模样有点惊讶,给事中这个官可不低。先前也有不少来打招呼的官员,但周成也只是坐着拱拱手,闲聊几句就算过去了。
但是如现在这般让周成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的,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人物。
姓蔡?唐宁仔细打量着来人,随后恍然大悟。
怪不得自己觉得这人眼熟,他可不就跟蔡京长相差不多嘛!
“这是家父的徒弟唐宁,是……”
“哦,老夫知道你。”那人笑道:“你就是官家钦点的镇江军马步军都指挥使,先前在西北那边,还立了战功。
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啊,哈哈!”
周成笑道:“不知蔡大人有何吩咐?”
“哦,没事。只是看到了新面孔,老夫觉得好奇,便过来问问罢了。”那人说完之后就摆摆手告辞,周成恭敬的看着他走远,方才坐下来继续吃饭。
“他是谁啊?”
“他?嘿嘿,权吏部尚书蔡卞,户部尚书蔡京的弟弟,荆公的女婿。”周成一边喝粥一边解答道。
“怪不得。”唐宁恍然大悟。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我看他的长相,跟蔡京那么像……”
“呀,你还见过蔡尚书呢?”
“见过啊,就昨天晚上从曾府出来的功夫见到的。不过我没想明白为什么蔡京会在那个时间点去曾府,这件事我想了一晚上没想通。”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周成面色十分严肃,随后四处瞅了瞅,见附近没人,便凑到唐宁耳边,
用极低的声音道:“蔡家的大哥跟他弟弟可不是一路人,荆公在看人这方面还是挺准的。”
“……”
………………
五更天,皇宫开门。在待漏院里吃过早饭的官员们,也纷纷起身进入了皇宫。天色还是半明半暗,官员们自己提着灯笼,照着脚下的路慢慢往前走。
来到垂拱殿前边,有两排石阶。文武官员十分自觉的分为左右两边,从石阶上走到垂拱殿的殿门处。
唐宁虽然领了个武官的职位,但没有人会真正的把他当成武官来看待。
周成领着唐宁从文官那一排走上去,虽然之前在待漏院已经见过,有的也打过招呼,但这个新的面孔,还是引来了众多官员的一致侧目。
当公鸡打鸣的声音响起之时,垂拱殿的殿门也随之大开。唐宁瞪大了眼睛望向殿内,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文武百官上朝的地方。
殿内的面积十分宽阔,左右各有四根巨大的红木木桩,撑起了宫殿的穹顶。
居中一条一米多宽的红毯,从殿门口一直延伸到赵煦的脚下。而赵煦穿着一身绛色长袍,戴着一顶通天冠,笑眯眯的坐在殿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
唐宁眨了眨眼,要是把赵煦头顶那通天冠换成乌纱帽,唐宁压根就看不出来他跟普通的官员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这一身肯定要比在御书房里见自己的时候威严多了,御书房里的赵煦穿着,就跟个富家公子没有半点区别。
文武百官分为左右两边,自觉的站成了两个长方形的方阵。也幸亏有周成在场,唐宁发愣的时候,周成伸手把他拉了过来,让唐宁没丢这个人。
“臣等参见陛下。”众官员抱着笏板纷纷躬身行礼,唐宁也有血有样的这么做了一次。
“众卿免礼。”赵煦的声音在垂拱殿之中回荡:“今日朝会,众卿可有事务禀奏?”
“官家,微臣有事启奏。”赵煦话音刚落,就跳出来一个人站在红毯上大声道。
赵煦一看见这人就觉得头疼,叹了口气道:“是刘卿啊,你有什么事,说吧。”
“唯唯。”刘姓官员点点头道:“臣弹劾雷州通判秦观,勾结当地权贵,欺压良善,横行乡里,致使雷州日月无光,百姓苦不堪言……”
接下来就是这个人的独角戏,他把那个雷州通判说成了千年一遇的大恶人,听的唐宁恨不得冲到雷州去把秦观活活撕成两半。
“别当真了。”周成小声说道:“这姓刘的御史是左相的人,左相一向对旧党人深恶痛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