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策将笔记本搁在一旁，仰头躺在沙发上静心思索。
其实，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很久之前，人类的科技水平似乎要远超于现在。
这一点，光从以前的人可以随意进出世界夹层这方面，就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之后……或许是跟怪物的入侵有关，人类的科技水平不升反降，直接倒退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更关键的是，现如今的历史当中，根本就没有关于这方面内容的记载。
整个人类的历史，似乎都被人刻意篡改过。
‘这个问题……会跟家族有关吗？’
余策低声喃喃道。
他有这样的怀疑，并非无的放矢。
纵观整个人类历史，只有家族才是从开始就在与怪物对抗的势力。
而异局的事后调查，也证实了各个家族确实隐藏着部分秘密。
将家族的秘密，与人类的衰退联系到一起，似乎也不是什么异想天开的事。
‘不过，类似的家族好像只有我们兰德和周边几个国家才有，其他国家都是普通的豪门家族……’
余策一边思索，一边拿起笔记本，准备继续阅读后边的日记。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亮起了屏。
他起身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陈言琳发来的问候消息。
消息不是文字，而是一个躲在墙后探头探脑的可爱表情包。
余策舒展了眉头，随手回复一个疑惑的表情。
过了三秒钟，对方回复了消息。
陈言琳：晚上有空吗？
余策瞥了眼右上角的时间，已经是晚上的八点二十分。
他思索片刻，问道：要做什么？
陈言琳：我想到一个新点子，想跟你配合着试验一下。
余策：要我出力？
陈言琳：不用，你来当人形木桩就行。
余策：把你的位置发给我。
发完消息后，他就将笔记本拿回卧室放置起来，准备回来后继续阅读。
……
陈言琳此时所在的位置，就在离宿舍区比较近的人工湖东侧。
余策赶到现场时，女孩正百无聊赖地靠在一座假山旁撕着树叶玩。
“今晚怎么这么有空？”
“周六嘛，难得一天都没什么事，总得劳逸结合一下。”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的周六会这么空，不跟同学约着出去玩？”
“她们都有自己的局啊……”陈言琳说着，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仰起下巴道，“严格来说，我现在也算是在约，嗯……也算是玩吧？”
“如果你觉得对着我这个人试验新点子算是在玩的话，那就当你是在玩吧。”余策摊手笑道。
“怎么说得跟我在玩弄你的肉体似的……”陈言琳小声嘀咕了一句，目光扫过对方的正脸，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蓦然顿住，转而蹙着眉头问道，“你是不是忙了一天？”
余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你都能看出来？”
“都写在脸上呢。”
“哈……其实也还好，就是来回跑了几个地方，遇到了挺多麻烦事，不过基本都没什么危险，所以也不怎么累。”
陈言琳摇摇头：“我说的是精神上的累……”微顿半秒，她又抿了抿嘴唇，说道，“要不今天就不试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没这个必要……”余策摇头笑道，“一个人待着更容易胡思乱想影响休息，跟你在一起反而可以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彻底放松下来。”
顿了顿，他又意味深长道，“或者说，你就不想听听我今天都遭遇了些什么吗？”
陈言琳瞬间就被勾起了好奇心：“遭遇了什么？”
“先说说你的想法吧。”余策将话题拉回到了正轨上。
“唔……”陈言琳朝四周张望了一眼，低声道，“我们换个人少的地方。”
余策双眉一挑，不假思索道：“去我家怎么样？”
陈言琳虚眼看着他，过了三秒才语气生硬地答道：“不换地方了，就在这儿聊。”
“我家沙发其实挺宽敞的……”余策小声嘀咕一句，表情有些勉强道，“行吧，那就在这儿聊。”
陈言琳好气又好笑，知道对方只是在开玩笑，便也没有真的去计较：“这次我想找你试的，主要是对力量的一种应用。”
她从口袋中取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纸团，“自从上次遇到那名灰质感染者之后，我就已经意识到，单单靠普通的念力操纵，是基本没法对付一些反应速度快、身体素质强的人的；但是考虑到我的处境，要是不学一些比较强有力的攻击和防御手段，等再次遭遇类似情况的时候，可能又会被人三两下就收拾掉。所以，我就打算最近先研究一个比较厉害的攻击技能出来防防身。”
余策双手抱臂，一脸悠然地看着她：“具体怎么操作？”
“就是参考加速子弹的原理，用压缩空气的方式去推进那些用来攻击的道具。”陈言琳比划着双手道，“因为需要用到的助力只有空气和念力，没有装置的限制要求，所以可以用来攻击的道具也就更多了，嗯……就比如我手里的这个纸团。”
“哦……这倒是个好想法。”余策若有所思道，“因为没有装置的要求，所以你完全可以操控一把刀绕到敌人背后，然后就在敌人后心的位置把刀发射出去……”
“对吧，很有发展潜力吧？”陈言琳欣喜道。
“但是有一个问题。”余策并没有盲目乐观，“我先不管你这个压缩的过程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单单是一个控制发射方向的问题，就很难解决吧？”
他用手比划道，“你的攻击道具离敌人近一点也算了。要是离得太远，估计压缩释放的位置稍微偏移一点，都可能让你的这次攻击跟原定目标差上十万八千里……想要准确击中目标，没有一定的方法是完全行不通的。”
“我知道，这个问题我之前就有考虑过。”陈言琳应道，“所以我现在就需要试验各种因素对方向偏移的影响，把这些因素逐步调整到最契合我自己的状态，最后按照这个状态不断练习，把失误率慢慢压下去。”
“压缩空气的速度也要提上去。”余策补充了一句，随后点头道，“可以，这个实验挺好的，我没什么意见。”
“那我们这就开始？”陈言琳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嗯……我觉得我需要一些补偿。”余策一边念叨着，一边走到了人工湖前的石栏处。
“请你喝奶茶？”
“哦，听你这意思……是不是买一杯奶茶就可以收买你了？”
“当然不是……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好，那你也别想收买我，再另想一个补偿吧。”
“想屁吃！”
……
翌日一早。
余策主动来到异局大楼，敲响了局长办公室的房门。
“进来吧。”于长林低沉的嗓音在室内响起。
余策推门而入，打了个招呼。
“坐。”于长林指了指办公桌前的黑色沙发椅。
余策没有推辞，直接在椅子上坐下，抬眸看了眼对方的脸色。
嗯……攒眉蹙额，神情憔悴。
估计这位尽职的局长，在听到姜娴汇报的消息后，一整晚都在思考相关的问题，根本就没能好好休息。
虽然石原山那边的空间缺口会由当地异局负责，根本无需于长林操心，但是面对这种几乎关系到整个人类命运的大事，他显然也没法置身事外。
或者说，眼前的于长林只是所有异局高层的一个缩影。
作为常年与怪物对抗的唯一防线，身在异局的他们，没有人会存有侥幸心理。
如果异局挡不住怪物前进的脚步，等待人类的就只有灭亡。
“今天过来，是又有什么新消息了？”于长林开口问道。
“嗯，确实有件事要跟您说明一下。”余策点了点头，面色肃然道，“事实上，昨天在石原山发现那片空间缺口的，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一位名叫张辛成的灰质感染者。”
他昨天没有让姜娴汇报关于张辛成的事，就是打算今天亲自来说明情况。
“嗯，然后呢？”于长林点点头，脸上并无讶色。
‘这是早就知道了吗？’
余策在心里念叨一句，又接着说道，“他告诉我，他们的组织想跟我们和谈。”
“哦？”于长林浓眉上挑，身体微微前倾，“和谈什么？”
“给他们自由……作为交换条件，他们会协助我们对抗怪物。”余策将张辛成的意思总结归纳了一下。
“这是他们整个组织的意思？”
“是他们老大的意思。”
“啧……”于长林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这还是第一次有灰质感染者组织想通过和谈的方式，来给我们正常交流。”
微顿半秒，他又问道，“他们是想跟总局谈，还是跟我们市局谈？”
“市局。”余策迟疑了一瞬，解释道，“虽然我不清楚他们的总部在哪里，但多半是不在我们白木市。而且从他话里透露出来的零碎信息来看，他们应该是有跟当地的异局谈过，但是估计最后没谈拢，所以就想通过我，走我们市局的这条路。”
“哼，放在以前，我也没那个胆子去接受他们的和谈。”于长林淡面色平淡道，“不过现在嘛，倒是可以谈一谈。”
余策若有所思道：“是因为这次的危机吗？”
于长林看了他一眼：“因为你。”
余策微微一怔，随即恍然道：“您是要我治疗他们？”
“也不用全治，先把情绪不稳定、实力又不行的那批变回正常人就行了。”于长林道。
‘您这也太真实了吧？’
余策在心里默默吐槽，表面却不露声色。
于长林想了想，又问：“他们的总部不在本市，所以是想通过我，跟他们那个地方的异局联系上？”
“不。”余策摇摇头，“他们打算过来？”
“过来？”于长林不由地坐直了身子。
“搬家。”余策微笑道。
于长林微眯着双眼思索片刻，随即重新靠回椅背上，缓缓说道：“一会儿把他们组织头目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来跟他谈。”
“好。”余策点点头。
说完，办公室内就安静了下来，没有出现一丝声响。
于长林看了他一眼：“你还有事？”
“嗯……”余策沉吟两秒，斟酌着措辞道，“不知道您知不知道，有很多灰质感染者的精神强度数值是远比正常人要高的？”
于长林微微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当他们被治疗后，精神强度也跟血液灰质含量一样，不会有任何衰减，一直保持在一个极高的水准。”余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将自己最想说的话说出了口，“我觉得这一点可以利用起来。”
“利用什么，高精神强度？这有什么意义？”于长林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余策看着他的面色，突然说道：“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于长林面露不解。
“我的能力……其实跟精神强度有关。”余策睁大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关于这一点……我还真不太了解。”于长林笑着说道。
‘果然已经猜到了……能坐到局长这个位置的人，心思怎么可能会那么单纯……’
余策轻吐一口气，彻底放松了下来。
对方早就已经猜到他那些能力的由来，却又刻意不主动提起，显然就是想帮他保守这个秘密。
毕竟精神强度这个东西，不论是在异局的人眼中，还是在研究员的眼中，都与“感染”这个词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当一个人的精神强度出现问题时，这些人就会下意识把问题往灰质感染者的方向上靠。
而能绝口不提这个问题，本身就说明了于长林的态度。
“我可以帮忙训练他们，让他们变得……嗯，变成弱化版的我。”余策认真道。
于长林闻言，迅速敛去脸上的笑意，正色道：“这种能力可以传授？”
余策点点头：“就像知识一样，可以传授。”
直到此时，于长林才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的表情：
“可以像知识那样传授？！”